再次回到這個縣城已經是時隔三年了,夏天的縣城也還算熱鬧,我約了朋友在郊區旅遊景點旁吃飯。剛子和小藝也是昨天才到,大家能遇到也真是湊巧。
吃飯的地方是當地有名的飯館,菜也有特色,我們在頂樓坐著,找尋著當年的回憶,互相感慨唏噓、推杯換盞,無非是感嘆歲月太快......
小藝對著樓下出神了。 “幹嘛呢”,剛子叫她。
“你們看!”,她壓低聲音,示意我們看樓下。
大概是一個六十來歲模樣拄著拐杖的男人,衣著整齊。旁邊跟著一位身姿曼妙的女人,化著好看的妝容。約摸著剛有三十歲。
“嗨,現在的社會啊,都成啥樣了,連我們這個縣城也這樣,這麼漂亮的女人遇到有錢的老頭子也禁不住誘惑吧!”剛子開始逼叨叨。
小藝喝了口水,用眼神埋汰了一下剛子。
“你們想听故事不?“ 我問。
“有屁快放!”剛子說。
“今兒酒好呀。”小藝望了我一眼,點頭示意。
我滿飲一杯,看了看那兩人,彷彿陷入了一段回憶。
在一個規模不大,卻也熙熙攘攘的縣城南部,有一個中醫鋪子。一般這個藥舖子門是關著的,你有什麼急事肯定是找不到他,門上寫著電話,得約個時間才行。鋪子的主人大概有六十來歲了吧。這個鋪子 ,恐怕也要四十多年啦。老醫生一生跟中藥打交道,質樸、簡單,但看病說話的時候聲音會比平常高好幾倍。
“你這個喉嚨啊!已經腫啦你知道嗎?你吃那些藥只管當時是不作數的,我給你開這藥你就好好吃!兩個月後保管你身體調理過來,臉上也會有氣色,知道吧?........”
“你這是受了寒啦,血液流通不暢啊,要喝些暖宮的藥啊....."
.....
鋪子里傳出來的聲音很響亮,假如你不小心路過,大概會以為裡面有什麼爭執。
每每開完藥方,簾子裡會出來一個女人,細細的抓藥。女人頭髮是燙過的、到耳後挽起來, 膚白貌美,優雅安靜,總是塗著顯氣色的口紅。這個貧瘠的地方大都活躍著身材走形的婆娘,這個女人顯得格外的迷人漂亮。
中醫醫術是出名的好。當地有傳言說,中醫從小就愛研究藥材,天生對藝術有靈性,完成學業後跟著老醫生乾了幾年就自己開藥舖了。可是性格古怪啊,很沉默,一般不說話,一開口談起藥材確實口若懸河,聲音洪亮。找媳婦自然是困難了,不過他也不著急,就這樣毫無波瀾的到了四十多歲。
女人,女人
四十五歲那年,一天有個年輕的男人到了他家裡,據說是喜歡的姑娘得了病,姑娘從小無父無母,住在叔叔家裡,看過的醫生幾乎都放棄了。男人幾乎要跪下來求他,無論如何也要醫她。中醫終究是心善,讓男人帶過來了那個姑娘。
中醫看到那個姑娘的時候愣了許久,他把男人叫出去說了什麼,後來男人進屋看看姑娘,就走了。
姑娘是內斂的,她按照男人的囑咐開始配合中醫治病。中醫把簾子後面的床換上了乾淨的被褥,姑娘就住下了。
中醫果然有能耐,一晃兩個月過去了,姑娘可以下床走路了,漂亮的臉蛋上有了血色,漸漸紅潤了起來。
當她問中醫什麼時候男人來接他的時候,中醫沉默了。只說了一句話:以後就住這裡吧。
姑娘幾乎是瘋了呀,不到二十歲的年紀,眼神竟然有說不出的恨意。後來聽說姑娘經常鬧,一個人甚麼也不帶就悄悄往外跑,常常是中醫緊張的四處尋找。中醫總是做好飯菜,備著姑娘喜歡看的書,養著姑娘喜歡養的花。
鄰居們都說中醫脾氣好,無論姑娘怎麼使性子,中醫從來沒發過脾氣。漸漸的藥舖子裡時不時的傳來笑聲,還有姑娘和中醫研究樂器的聲音。
後來姑娘有了孩子,性子漸漸溫柔了起來。中醫喜不自勝,照顧的更加仔細了。常常是即便有人預約也約不上好的時間看病抓藥了。
姑娘長大了,身材更豐滿了,脾氣更不似原先那般剛烈。中醫得了個男孩,簡直不知道怎麼疼才好。
有次中醫幫病人開完藥方,姑娘從簾子裡面走出來,認真的開始抓藥,包藥。大概也就是這個時候,中醫的心裡泛起一股酸楚和感動。也大概是這一刻,所有的情緒都隨著時間和解了吧。
歲月沒有停止它的腳步,而藥舖子,依然還是原先那個地方。
夜色漸漸降臨,縣城還是那麼熱鬧。
那對夫妻在樓下吃著燒烤,時而發笑時而沉默。
來,再喝一杯,剛子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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